阿琼

【明世隐】魂劫（一个脑洞）

       少年长跪于千窟之下，叩求阅览记载着最艰深知识的书卷，以期找到挚友的复活之法。玫瑰色长发的少妇因怜悯为他求情，少年得以进入那至高的知识殿堂。他满怀感激和虔敬地寻找他需要的东西；而那些曾经无比吸引他的卜筮之书，现在却显得无足轻重。
       经过无比漫长艰辛的跋涉，少年终于来到紫黑色荒芜的世界。空气中的阴冷气息仿佛能冻结灵魂，少年不惊反喜，他心中的震撼甚于发现长城——冥界真的存在，这里是所有生命的终点，却又蕴含返生的可能。抵达忘川河畔时，少年的身躯已被侵染得近似亡者，他却毅然跳入河中，将全部灵魂与智慧烙进这条划分阴阳两界的冥河河底。
       少年于昏迷中醒来。无比庞大的灵魂力量充斥着脑海，身旁点点的璀璨中，朝思暮想的脸庞赫然在列。身躯渐渐失去温度，灵魂却在火热燃烧。他伸出手接引住那一缕魂魄，这意味着他接受了冥河的契约：用死后的自由为代价，来换取冥河与灵魂的力量，以及指定一人的复生。
       直到又走过无比遥远的路回到长城，眼看挚爱的兄弟从永眠中醒来，少年才相信这一趟奇异旅程的真实。此刻，他拥有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人侧目，曾经永远算不准的卦也仿若通神。吉凶祸福尽在指掌，这种掌控感令他迷醉；但血管里不时传来的阴冷之意却提醒他，自己已是非人的存在，百年之后便会长久镇守无间鬼域。
       但那又何妨。没有兄弟，自己早已是战乱之地的一具枯骨，更何况同时获取了如此强大而能够永葆青春的力量。少年的心从来不甘寂寞，他与兄弟道别，随收编长城的军队来到长安。
       唐的繁华无与伦比。折映盛唐气象的牡丹，成为少年方士的最爱，他选取这绝色之花作为自己的象征。高管惊叹于他所献卦象的准确，秘密引他来到幕后主人的身前，请他卜算密谋杀亲的吉凶。卦象显示出山穷水尽之意，幕后主人——当朝的失宠太子乾，恼羞成怒地命随从立斩方士。鲜艳的牡丹如这盛世一般在原地绽开，方士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       方士摘下假面，露出青涩的年少面庞，眼中露出迷惘。权力的斗争令人心醉神迷；而深陷于权力漩涡的人们，却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夺幸福、以至生命。这一天起他云游四海，强大的力量、灵验的卦象使他成为神仙一般的存在，受到凡人敬畏。
       几年又几年，方士走过王者大陆上许许多多的地方，心中的迷惘和空虚却与日俱增。他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。直到那一天的到来，心中强烈的悸动使他颤抖着想起了过往——云游四海的飘逸潇洒，失德太子一言不合的下令，初入长安的兴奋......再以前，再以前是——银发红耳的生死兄弟睁开眼睛，彻骨的冥河之水，眼睁睁地看到兄弟挡在身前被魔种划开胸膛......
       方士毫无形象地蜷缩着，眼角泪水滑落。他颤抖着伸出手转动法器，牡丹花妖艳的变幻中，卦象悄然浮现。前所未见的大凶......灵魂之力浮出眉心，他已知道了结果。
       雄伟巍峨的长城之下，瘦弱的男子勒停骏马，摘下兜帽露出方士年轻俊美却憔悴之至的脸庞。与灵魂之力同源的时光力量模糊了这一片空间，他清清楚楚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倒在长城之下，临死前不甘地将配枪递给幼子。多年空虚的心灵被无与伦比的心痛填满，方士没有停留，疯狂地策马往冥界的方向奔去。
       曾经是仙人一般的方士，如乞丐一般在街头流浪。冥河不能第二次放走一个人，方士也再没有可以签订契约的东西了。时光飞逝，他作为一个算命先生四处游荡，却受故人所托收下一个可怜少年为徒。抚养徒儿、教授棋艺，久违的亲情感抚慰着他冰冷的心灵。
       一天，卜卦时的奇异悸动指引他前往长安。方士不禁回忆起二十年前，在千窟城里看到的长安传闻——长安深处有方舟的踪迹；而方舟，是这个世界的智慧之始、文明之源。奇迹之奇迹，必然拥有改天换地的力量；方士想，或许它才是世上唯一能让人二次复活的方法。
       传奇的牡丹方士，带着他精于棋道的爱徒，再入长安。
       在长安之剑与扶桑之刀的碰撞中，在异乡人与长安之鬼的交锋中，长安那扇据传封印方舟的门，重新被打开。
       不久一切归于平静。方士凭栏远眺，遥望着长安城的核心，那之中有一切奇迹的起源与源泉。
       方舟的力量，是否能解除自己与冥河的契约呢？
       如果有朝一日能窃得方舟的力量，但能量只够做一件事，会如何抉择？
       他摇头苦笑，身侧生生灭灭开出无数牡丹虚影，“或许，我仍然会用我的自由，来换他的性命吧。”
       二十多年了，那个人的面庞早已模糊了。但是念念不能忘的，是第一次见面时伸出的手，以及挣扎求存的年代长久的相依相伴。
       但是这许多年来，冷却的心中又悄然多了些什么——陪伴他的、现在的下属们，那四个青春年少的身影，渐渐清晰了。